不留遺憾

自從安葬兩只箭翁回來，梅生腦子裏總是反反覆覆回想著藍木的話。

“你最近都在想什麽？比科技處的會長還深沈的樣子。”

“我在想，既然我都已經不在地球了，要不要扔掉那一套人類的東西。”

“哪一套？”

“頭頂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

“為什麽突然這樣想？”

“因為那些是在地球那個環境下的生活狀態，而我現在是在窩巢。”

其實梅生這是在為藍木挖一個坑，她都挖了好幾天了。她所指的道德包括一切人類的東西——家庭、愛情、倫理，其實她在這大可不必再用人類那一套倫理道德約束自己，不過在她看來，有些東西是連骨頭帶肉一起長進身體裏了，比抽煙的習慣還難改，若想扔掉必先過“無我”這一關，自己不存在了，那所謂的道德也就無從談起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不過凡夫俗子誰願意誰又能登得了“無我之境”，梅生心知她或許能丟的了頭頂的星空但她丟不了、也不能完全丟掉心中的道德。

他如果不讓她扔掉，那也就是沒有必要扔掉，不扔掉也沒有關系，那一套東西和這裏的並不相悖。

如果讚同她扔掉，那不就是想讓她做個徹徹底底的藍靈嗎？他們就沒什麽區別了，至少在思維上，要愛就愛，生死有命。

“你的看法呢？”梅生竊喜地等著藍木的回答。

“那你先告訴我你丟掉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什麽！我無法回答——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嘛！”

“那我也無法回答了。”

“吼！”真是挖個坑自己掉進去了。梅生氣鼓鼓得緊。

“那，我問你一件事，你必須要回答我。好嗎？”

“好。”

“你希望我回去嗎？回到地球。先不要管能不能回。”

“我們聽從你自己的心意。你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

“吼，科學家，你這樣狡猾地對待問題有違學者的身份。你真是變了，變得像個人一樣。”梅生真是要被氣瘋了。

藍木知道我在問什麽了嗎？難道我問的還不夠直接嗎？

“科學家，我想去百科影典大殿。”

“嗯？”

“去查一下你的記憶，多了解一些你的事情。”百科影典就是靠藍靈們的記憶影像著成的。

“這的科學家可不像你們人類的那樣光鮮，查不到什麽有趣的事情。”

“什麽？你以為我只個看熱鬧的嗎？你真是屬直頭翁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和人類到底有什麽區別！”其實她想說的是“你和我到底有什麽區別”，但面對感情一向如此，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等等待待，直到錯過。她也告訴過自己，這裏不是地球，不能再用人類的思維想事情了，可到了關於愛情的事面前，又麻溜兒地打回了原形。或許另一個原因是早就沒有把藍木當成靈獸對待。

“我們兩個有什麽區別，就是藍靈和人類的區別嘛。”

“吼！我們兩個的區別大了。

可是這和地球有些區別只是表面上的，很多地方還是相同的。”

“哦，那就是再去看有什麽區別也沒什麽意義嘛。你已經知道了。”

梅生被藍木這句話說得啞口無言，“好像是這樣的。”

“那我們聊點其他的吧。科學家，你怎麽還單著？其他藍靈到了你這個年紀都有家有室了。”

“這個，也是問題？我還真沒想過。‘就這樣’。難道人類對於單身還有其他回答嗎？”

“哦～！”梅生幾近崩潰地拉長喉嚨嘆了一聲。

這就是不同之處了。如果一個人到了這個年紀還單身那可能是因為他失戀了，他的婚姻遭到家人反對，他的眼光比較高挑不到合適的人，或者他根本就不好那口——戀愛結婚之類的。是不是，聽著有點覆雜？”

藍木的眼神犯蒙，靈發擺動地也慢了。

“區別是挺大的。”

“啊？”換個話題繞了一圈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梅生不想再說下去了，“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

“什麽？”

“我說我自己，屬直頭翁的。”

“藍木，等回到窩巢我第一個想去的地方就是第三轄區。我們能同行嗎？”梅生徹底扭轉了話題。

“就知道你喜歡看熱鬧。”

“對，不去第三轄區枉此一遭，那可是莫大的遺憾。”

這是他倆聊天最久的一次。

驚天一跳

“跟我去一個地方，讓你體驗一個死而無憾的事情。”

“賣關子的科學家，快說，什麽體驗？”

“飛。”

“那還等什麽，二話不說，趕緊去啊。”

飛，這可是梅生從小做到大的美夢，白天黑夜，自己不知道在心裏幻想了多少次，如今藍木竟然說能幫她實現這個美夢。

梅生跟著藍木來到了中央轄區旁邊的一個轄區，從這裏乘飛行器下去很快便到達了一處礦山的懸崖處。這座暗紅色的礦山突兀挺拔，竟然和第二家園如此之近。梅生小心翼翼地往下一看，不禁兩腿打顫，不過雙眼緊接著放出久違的光芒，她大喊道，“是雲海，是雲海！”梅生激動地幾乎流淚，仿佛這一刻已經回到了地球。這是雲海，雲海就是這個樣子。

“我不知道你想起了什麽，但我保證和你說的不是一回事。”

藍木深情地牽了一下梅生的手，然後做出一個俯沖狀，說：“跳下去。”

梅生一臉驚愕。隨後藍木說道，他們可以從這裏跳下去，不會摔死，這裏是磁核聖地。藍靈史庫中記載，古時有個藍靈被豹獸追殺到此，它跳了下去，沒想到卻安然無事，因為到下面，磁力接住了他。後來幾代靈王和科技部研究員來此處勘探，果然發現這茫茫雲海(用梅生的話)下面全是無法穿越的強磁，到了下面，墜落的東西會漸漸減速，直到停止。

“那下面可有聖樹？”

“只有強磁。”

梅生還是猶豫了一陣，喃喃道，就算摔不死，這麽高的距離跳下去恐怕也會因為一種叫空氣摩擦力的東西而軀體變形了。

“我敢保證沒你說的那東西。”

看著藍木如此自信的眼神，梅生終於鼓足勇氣，“不過，你得先下去，在下面接著我。”

藍木楊起發尾的六個小觸須在梅生額頭上深深一吻，這樣他能在下面感受她。藍木跳下去後，梅生快速調整好心情，大喊一聲“我會飛啦”便縱身懸崖。

誰都沒想到，梅生一跳，竟跳出了藍靈族甚至是這個家園的大事。

只見梅生加速墜落，毫無停止的跡象。說時遲那時快，藍木甩出靈發即刻去接往下持續墜落的梅生，觸須抓住了梅生的手，但是藍木根本拉不上來她，承受力輕的藍靈頭發和越來越強的磁力使藍木意識到梅生的危險。千鈞一發，容不得多想，藍木奮力發出嘶鳴，這是藍靈們高危求救信號，梅生聽不見也不會這種求救信號，不過這下恐怕豹獸們都能感受到他們正身處險境。

未待須臾，藍靈王和近十個靈將從上面俯沖下來,救出了梅生。

藍木深深地自責，可這已經引不起靈王靈後的安慰了，因為他們都在被剛剛發生的事震驚不已。顯然，梅生能從聖地上跳下去，她的身體沒受磁力的影響。而迄今為止，科技處還沒有發現能擺脫磁力影響的東西。如今的梅生——這個人類意味著什麽？

“靈王陛下，不知圓會長發生了什麽非同尋常的事。”

大家驚魂未定，中央科技處的狂熱份子長蛇博士和幾個理事突然像幽靈一樣乍現在靈獸殿的內廳裏。他這個“非同尋常”說得很是詭異。

“圓會長，不是和你那位好友有關吧？”

這個長蛇博士真是長了個狗鼻子，嗅覺這麽靈，趕上毒獸了，這下更加要對他們避而遠之了。梅生躲在內廳後面的儲物室裏靜靜地聽著長蛇的話。

“那藍領事是遇到了什麽九死一生的危險，在求死不得的磁核聖地？”如果放到人類電影中，你現在看到的應該是一張異常奸邪囂張的臉，不過此時長蛇博士的表情並不是這樣，只是充滿無限靈光的樣子。就這已足以使靈王害怕，長蛇博士恐怕已經發現端倪，他這個科技狂如果知道剛才的事後果將不堪設想。藍木更是咄咄發抖、欲要與長蛇魚死網破的樣子，不過終於強忍鎮定，“我遇到豹獸群襲擊，當時一時慌亂，就發錯了求救信號，承蒙長會長關心了。”

“不錯，不錯，怎麽會是錯的求救信號呢！如果沒有你的求救信號，我怎麽會知道這奇事。你真的沒事就好。”

靈王身邊的靈將不會多嘴。長蛇他們自知問不出更多的隱情，只又跟靈王靈後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

就這樣，那驚險的事終於過去了兩天的時間。

長蛇和鱷魚從靈獸宮回來後開始調查這件事。從所有與靈王、藍木還有他那個特殊的朋友接觸過的藍靈那打探消息，關於他們三個近來所有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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